第二天丁丽去上班,到了财务办公室,见有几个人正在收拾她的桌子,把她的东西胡乱地装进一个大纸箱里。
“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啊”丁丽上去制止他们说道。
出纳小孙过来问丁丽道:“丁姐,他们说你调走了,是怎么回事啊?”
这时车间主任曹礼杰走了进来说:“骆厂长让小丁到我们车间支持一下工作,也是锻炼一下她,小丁,跟我走吧。”
财务部负责人王主任也走过来,指着站在丁丽办公桌前的一个妇女说道:“你的工作暂时交由付大姐负责,你赶快跟她交接一下吧。”
这个付大姐是厂长骆明的弟媳,原来在单位人事部工作,只有中专文化,不知她有什么能力接替丁丽的工作。
但丁丽也不想再争辩什么,她在这里挡着了骆厂长的发财路,她早晚会回被调离的,她也不想再趟这浑水了。
简单交接完以后,曹主任带着丁丽走出了办公室。
“有啥好拽的,她原来还不是开后门进来的。”
“老公还是个贪污犯。”
“这种人早就不该让她搞财务工作了。”
财务室里传出来一阵议论声。
丁丽跟着曹主任来到了总装车间。这总装车间是厂里最大的一个生产车间,这个二千多人的中型企业里,只有几个车间还在运作,这里还能看到工人忙碌工作的景象。
丁丽被安排到一条生产线上的工位上,主要是负责将一个示波器组装起来,工序到是不复杂,就是将一堆零部件组装到一个盒子里,拧上螺丝就算完成了。
丁丽在工位上坐下后,曹主任就从背后将身子贴了上来,“这个工作很简单,细心点就行了,你刚来,我让他们将生产线开慢一点。”
曹主任说着,弯下腰来,将脸贴近丁丽的秀发边上,一边将一支螺丝刀递到丁丽的右手上,另一只手就去握住了丁丽的左手,说:“像这样拿住零件才好操作。”
曹主任一身烟味夹杂着汗味让丁丽难以忍受,她腾地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将身后的曹主任顶得往后退了两步。
曹主任正要发作,丁丽说:“主任,我要先去上个厕所。”
“去吧,去吧,赶快回来工作啊。”曹主任没好气地说着,转身离开了。
丁丽在自己的工位上埋头工作了几个小时,仍然是手忙脚乱,满头大汗,双手也被螺丝刀磨出了血丝,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零部件。下一道工序的工人,也不得不停下来等着她。
“笨手笨脚的。“”
“看来,今天的绩效要泡汤了哦。”
“曹主任不会把他的姘头都安排来上班了吧。”隔壁岗位的人小声议论着。
一个老师傅来到丁丽的岗位前:“丫头,你这样干不行哦,又费劲又耽误功夫啊。”
丁丽扭头一看,是厂里的老前辈,谢明仁,谢老工程师。
谢老原是厂里的一个技术工程师,因反对厂里的改制方案,跟骆厂长闹翻了,被贬到车间里当了一名质监员。
“你要先把这些零部件按顺序摆放好,依次安装,就像这样。”谢工程师上前来,给丁丽示范着怎么做。
“先把螺丝轻轻装上就行,全部安装到位了,再依次拧紧,这样就省事多了。来,你再试试。”
丁丽依样做了一遍,果然效率提高了不少。“这办法还挺好使的,谢谢你了啊,谢工。”
“不客气。刚才门卫来说,厂门口有人找你,你去一趟吧,顺便躲会儿懒,不着急回来,这里我先帮你顶一下。”谢工很体贴地说道。
丁丽谢过谢工后,来到了厂门外,结果发现是王小川来找他。
“还真把你调到车间一线去了啊。”王小川一见她身穿着一身工装走出来,就问道。
“唉,不知道的,还以为我是开后门去的,现在有活干的工人不多了,没叫我下岗就算不错了。你今天怎么想起到我单位上来了啊?”
“我后天可能就要回单位上去了,我这边培训班虽然结业了,但还差老师一个课题没完成,交给我们的任务是,写一篇有关国营企业发展现状的调研报告。这不想到你正好在国企嘛,就想来了解一些情况。”王小川找了个借口说道。
“我也是刚到一线,对厂里的生产状况也不是很清楚,不过你真想要了解的话,我叫个老师傅出来,你可以问问他。”丁丽正好想到了谢工。
“那太好了,这样吧,马上就中午了,我在厂门口这边一家饭店里请你们吃个便饭吧,顺便聊聊,你去把他们请出来吧。”王小川提议道。
中午下班以后,丁丽就带着谢工程师和另外两个中年师傅来到厂区边上的饭店。
王小川已经点好了一桌菜在等他们了,见到他们进来后,连忙招呼入坐。丁丽给双方作了介绍。
谢工程师坐下后,看见桌上放着两瓶酒,就说:“好酒啊,今天有啥喜事啊,请我们喝五谷酒。”
“这不是五谷酒,是五谷春酒,价钱不如五谷酒那么贵,不过味道不比五谷酒差多少,来,大家品品。”王小川说着开了一瓶酒给几位师傅满上。
“知道,我知道这酒,也是好酒,平时难得喝上啊。”一位师傅说着,端起面前的酒杯,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了一口,露出陶醉的样子。
几人就开始推杯换盏,边吃边聊了起来。
“王领导是给学校写调研报告,肯定能引起上面领导的重视,你能不能帮着反映一下,我们厂最好不要改制啊。”一个中年师傅说道。
“国企改制是中央的精神,是当前改革的潮流和趋势,再说现在厂里也不景气,为什么你们不愿改制呢?”王小川问道。
“我们厂是个老牌国营厂矿了,养了几千号人,虽然这几年不景气,但咬咬牙就坚持过去了,真要把厂子卖了,以后让这些人到哪里找饭吃呢。”老谢喝了一口酒后,忧心冲冲地说道,“再说我们厂子还没有完全停产停工,我们有些部门还是在搞生产,市场还是有需求的。”
“这只是杯水车薪啊,去年全厂两三千职工,只有百把人拿到全额工资,其他人都几乎只拿了不到一半的基本工资,就这样,去年全年厂的利润只有两千元,今年肯定是要亏损了。”丁丽告诉大家说道。
“其实,我们厂只要通过技改,更新部分设备,最好能引进一条生产线,就可以扭亏为盈了,但厂领导就不考虑这些,只想一卖了之,各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啊,哪有为职工着想的。”谢工叹口气说道。
“是啊,我们谢工可有一项三枪三束彩色显像管的技术专利哦,如果我们厂能完成技改,生产彩色显像管,那就能翻身了。”一位师傅说道。
王小川想起丁丽说过,这个厂以前是生产黑白显像管的,近年来受进口彩电的冲击,黑白电视已经没有市场了,工厂效益才日渐下滑。但目前已经有好几个国有品牌的彩电厂,正逐步占领市场,如果能转产彩色显像管,肯定能够起死回生。
“也不是我的专利,是大家集体的智慧结晶。厂领导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发展方向,但某些人是想利用国企改制的机会,将国有资产占为已有啊。你们知道准备收购我们厂的是哪家单位不,是兴隆实业公司啊,就是厂长小舅子开的公司啊。”
“可谁来收购企业,不是应该公开招标,比选决定吗?怎么就能由他小舅子的公司来收购了。其他有实力的公司不是也可以参与收购吗?”王小川问道。
“是公开招标啊,不过其他公司已经没有机会了,招标报名已经结束了,三家公司入围,下周就开始进行投标了。”丁丽说道。
“而且上周会计事务所完成对工厂的资产评估后,那个姓骆的,早就把标底透露给兴隆公司了,中标的肯定就是兴隆公司,另外两家公司都是来陪标的,走走过场而已。可笑的是竟然有一家公司是搞电脑销售的小公司,是曹主任的侄儿子经营的公司,根本没有任何实力,只是虚增了注册资本而已。”丁丽继续补充道,“我讲得太多了,可能就是怕我知道太多,骆厂长才想方设法把我打发走的。”
听了他们的讲述,王小川心中已经做好了盘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