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平二十三年冬,大晋最年幼的乐平公主宁云蓁将要和亲大梁的消息传遍了都城。
太子宁玠在承乾殿外跪了一日,双膝红肿,眉鬓结霜,也没能等到宁渊收回成命,只因这是宁云蓁自愿。
和亲前一晚,宁云蓁看着艳红如火的嫁衣,外间是漆黑的冬夜,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。
袭月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,唇瓣翕合,还是忍不住劝道:“公主,夜深了,您还是早些歇息吧。”
宁云蓁岿然不动,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瞧。
袭月别过脸,不忍再看这一幕,恰好见到拾秋从殿外跌跌撞撞跑进来。
“公主,洗尘回来了!”拾秋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喜意。
宁云蓁身子一颤,仿若自一场大梦里终于清醒,霍的站起身来:“快,快将她带进来。”
拾秋领命,片刻后复又折返了回来,身后跟着一个眉目间颇具英气的女子,女子左臂处缠了纱布,一条腿也有些微跛,却倔强的不要人搀扶,努力保持平衡。
宁云蓁呼吸急促:“这...这是怎么了?”
洗尘原姓傅,乃是先皇后李氏母家中李家旧部下的遗孤女,生的一副雌雄莫辨的相貌,只有朝云宫的人知道,洗尘穿起女装来也是不逊于京中任何世家女子的。
她在李家时,外公便没有忌讳她女儿家的身份,从不吝于请最好的师傅来教习武艺,十一岁时便被先皇后请到宫中来伴在宁云蓁身侧,表面上是婢女,实则是在必要时候护卫她的周全。
洗尘在朝云宫待了四年,宁云蓁早已将她视为异姓姐妹,故而此刻看到她受伤,便是忍不住的鼻尖一红。
傅洗尘亦是眼眶泛红,忍着痛单膝跪地,声音哽咽:“洗尘有负公主所托,未能护卫驸马周全,请公主责罚!”
宁云蓁与卫迟虽未成婚,但在朝云宫的人眼里,俨然是将他当做她的夫婿看待的。
听到这句话,宁云蓁睁大了眼,一瞬间有了感应。
朝云殿忽然变得十分寂静,好似能听到外头雪落枯枝的簌簌声响。
傅洗尘咬紧了后槽牙,继续道:“公主,婢子接下来说的话您可能不信。但是,卫公子的确被梁贼所俘,可那不过是卫公子一早与部下定下的实为诈降的计策!他深入瓮城准备擒下那梁贼的将领刘绍,刘绍却不知因何提前知道了晋军的计划,卫公子眼见计划败露便下令撤退,带着那一支晋军杀出了一条血路,可恨那副将秦章偏要在这时拖后腿!卫公子是为了营救他才又只身折返回梁营,这一去就再没回来。婢子在瓮城下潜藏了三日,三日后就见卫公子的尸身被悬于城下......”
宁云蓁身子一晃,眼前骤然发黑,拾秋袭月二人忙叠声唤她,这才扶着她稳住身形。
“婢子想去找那秦章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公主可知,那秦章是谁的人?”傅洗尘愤怒道。
她从怀中掏出一物,双手奉到宁云蓁身前,宁云蓁抬手接过,见那是一封信,迫不及待的展开一目十行。
半晌,信纸坠地,宁云蓁茫茫然抬头,遥看着西边承乾殿的方向。
那是父皇的笔迹,她年幼初开蒙时,宁渊曾将她抱坐在腿上,一字一顿教她写字。
可父皇却在信里说,要杀了卫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