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小楼堵在大封山山门前布阵,存心想要惊动韩家,大阵摆了一炷香时分,便惊动了韩家,却不是他设想中的那种惊动之法。
最初入阵的,还是之前那个韩家的家仆,正所谓冤家路窄,他这是第二次撞到刘小楼手上了。不过他既不认得刘小楼,刘小楼也没去和他相认的意思,由得他出了山门就一头撞进临渊玄石阵里。
这人入阵之后只是呆了片刻,便探头探脑的从亭中出来,看了看池塘中的游鱼,一丝被幻境所震慑的觉悟都没有,居然还想着去池子里捞鱼,心里素质堪称过硬。
临渊玄石阵第三次重塑后,池子里的鱼是阵中的一个重要子阵,主要起到卸力之用,入阵者对阵中各处的攻打,都会被转移到池中游鱼身上,再通过游鱼的游动、摆尾、吐泡泡等等动作,发散到池水里,从而减缓大半伤害。
游鱼共有五条,每一条炼制起来都不容易,相当于五处卸力点。
别人入阵后,要么没有注意到这些游鱼,要么直接用法器击杀游鱼,如他这般挽起裤腿下水摸鱼的,一个都没有,当真出乎刘小楼的预料。
对这种摸鱼的行为,刘小楼还真没有合适的应对之道,一时间有些发懵,眼见着要被摸走一条,赶忙加大了迷离香的施放,才让这厮的注意力被吸引到阁楼处,任凭游鱼自掌中挣扎落水,逃过一劫。
之后,这厮好奇的摸进了阁楼里,跟大堂拽了张椅子坐下,悠哉悠哉看起了幻象,当真是胆大到了极点,也没心没肺到了极点。
刘小楼担心他出事,原本就收着力,没将阵法放开,各种杀招,都没有施展出来,包括迷离香也没敢再放,饶是如此,也够他吃一壶的。
这厮属于韩家仆役中的管事,也就是個炼气二层,哪里吃得住大堂里的场面,不多时就看得手舞足蹈、浑身颤栗,守不住元关了。
见了他的丑样,刘小楼不敢再让他待下去,赶忙将他逐出阵外。见他急奔回山的身影,刘小楼不禁若有所思——这厮还真是个人才,只是为何三、四十的人了,还是个炼气二层呢?
将这厮逐出阵外,是让他回山报信的,这厮也确实回山了,没过多久,便带了两个人一起出来,瞧扮相应该是同为韩家的仆役管事。
他一左一右拽着两人的胳膊就进了大阵,然后又拽着二人从亭中出来,绕过池塘、花坛和草径,直奔阁楼而去。
这两人和他都差不多,一个修为略高,是个炼气三层,另一个则连二层都没到,一把年纪了还在炼气一层徘徊,哪里禁受得住这般幻境?没多久便出了丑,丢了元关!
三人修为极菜,却很爱玩,被刘小楼逐出大阵后,不思打坐调息,结伴去厨下分饮了一罐岭南特色的浓汤,边饮边畅聊着入阵感受,却只谈感受,而不谈幻阵从何而来,当真奇葩。
畅谈完后,三人又着急忙慌奔走相告,各自纠结了熟人好友,出山门直入大阵,一个个撸袖子解胸襟,就去阁楼里抢座。
一下子涌进来十多人,虽然大多修为低微,最高不过炼气四、五层,且个别人还完全没有修为,却也是临渊玄石阵诞生以来头一次进来那么多人,刘小楼打起精神,认真对待,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大阵的几个薄弱之处,倒也算是颇有所得,准备回去后继续改进,力争让大阵困住更多人。
一波十多人接待下来,刘小楼也是忙得够呛,自家真元和大阵的灵力消耗了不少,等这波人完事回山之后,又眼巴巴的等着下一波来。
如此一夜,大阵闯入了韩家上百人次——其中部分韩家人来过三次以上,比如摸鱼的那个家伙,甚至还有几名韩氏子弟也都来过几次,但真正话事的却一个没来,比如昨日自己入山时,出面接待的韩家四老爷,就压根儿没露面。
这让刘小楼陷入了沉思,韩家这是什么意思?被人堵了山门那么久,都没人出来问问怎么回事?
却说刘小楼布阵堵门的次日中午,韩家四老爷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,身边这几个使唤人跑哪儿去了?
“头四~”四老爷来到院中张口叫人:“头四!韩头四——”
叫了几声,没人回应,于是又叫:“小诵——小诵——”
还是没人回应。
有个老妈子从门外探头进来:“四老爷要使唤人?”
韩四叔问:“人都去哪儿了?”
老妈子一脸茫然:“不晓得”
韩四叔步出自家院子,在庄子里溜达片刻,发现这庄里庄外的,人怎么少了好多?显得有些冷清了。
而且少的,似乎都是男的?
瞄了多时,终于见到一个四房的本家侄孙儿慌慌张张向旁边的花径躲去,于是断然出手,将其拿下:“鬼鬼祟祟,意欲何为?”
那侄儿不过十五六岁,又正心虚着,被韩四爷一声暴喝,几乎吓尿了裤子,不用严刑拷打,三言两语便将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。
韩四爷大吃一惊:“山门被人堵了一天一夜,怎么也不来报信?”
那侄儿哭丧道:“兄弟们原本想着,这是小事,用不着和叔公们说,我们兄弟联手把阵破了就是”
韩四爷怒道:“怎么就不用说?单凭你们这帮兔崽子,破得了什么阵?也罢,我去看看!摆阵的是什么人?”
那侄儿慌忙阻拦:“何须四叔公亲自出马,且待我等兄弟破之”
韩四爷在头前大步流星,边走边道:“是不是南海那边来的?南海那边的宗门世家就没有学好的,一天到晚去别家踢馆堵门,尤以南海剑派为甚,家里早就跟罗浮山禀告过,希望他们压一压这股歪风邪气,可罗浮山那几位却不闻不问韩头四呢?”
那侄儿道:“头四叔也在呢,就是他最先和来人斗上的四叔公,您慢点儿”
韩四爷哪里是这侄儿拦得住的,很快便来到山门前,放眼一看,就见几十个韩家子弟、家仆都在山门前的空地上,摆出各种奇怪的坐姿,目不转睛、脸红耳赤的看着前方。
他们凭空坐了一半,比各自平时炼体时摆的马步可要像样得多!
除了坐姿外,还有各种奇诡的动作和神情。
韩四爷当即就明白了,这是入了敌人的幻阵!
入阵的都是韩家男子,小姐和仆妇也来了几个,却没入阵,而是好奇的躲在一旁看这奇景,捂嘴偷乐,见了韩四爷,这几个小姐仆妇扭身就走,转眼就逃了个没影。
目光穿过人群,韩四爷一眼就看见了刘小楼。
摆了一天一夜的阵,刘小楼真是疲倦得很了,眼见来了个话事的,终于松了口气,将大阵撤去,抓紧时间往嘴里塞了枚补气丹。
韩家管事的再不出来,他也要撤阵休息了,这阵差不多快被韩家弟子们合力消耗一空了。
一帮韩家子弟如同大梦初醒,又好似水里刚捞出来的,身上衣衫都湿透了,一个个相互搀扶着往山门里归去,还有些人嚷嚷着要赶紧去厨下喝汤。有眼尖的见了韩四爷,离开时又唉声叹气起来,叹得韩四爷摸不着头脑。
他也管不了这许多,沉着脸来到刘小楼面前,喝问:“刘道友,我韩家自问没有缺了待客的礼数,道友布阵堵门,这是什么道理?”